“赵谧,你在做什么?你看着我!”

    宛白目中发出绿光,正如他第一次对赵谧使出罗默拓心听术。

    赵谧毫无顾忌地凝视着他眼睛中的光彩,将三天以来,

    一幕幕离奇残酷的画面,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了宛白的灵术。

    “你,你避水而行?!无灵兽御空而行?还有刚才!

    你的手,手心里是什么东西?!”

    宛白猛然捉住赵谧的手臂,将她的手掌摊开一看,

    发觉一面徐徐转动的黑色漩涡,仍未被赵谧收回。

    “嘿嘿,宛白长老,可怕吗?你知道这是什么么?”

    赵谧掌中的黑色漩涡逐渐脱离,浮在一边将宛白整个人罩住。

    “清心摄妖灭咒法!”

    宛白手掌陡然变幻出千万道青色仙影,

    林立大厅之中,以手帖符咒的姿势,

    天地玄灵朝向诡笑的赵谧踏云而来,

    仙影狠狠地撞入赵谧的身体,

    又各个一无所获地钻了出来。

    赵谧看着宛白使出的除妖灵术,

    嘴角挤出了一抹嘲弄的笑容,

    她指尖悠然点动虚无子漩涡,

    漩涡陡然蔓延到整个大厅,

    千万仙影一同被漩涡吸入了进去,

    宛白大惊失色,整个人逐渐沉沦进虚无子之中,

    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张纯黑没有五官的恐怖怪脸。

    “虚无子师父,够了,放了他吧。”

    “赵谧,他可是看清了你的许多异能。

    若是出去乱说,你很快便会被赵家发现。”

    “赵家?!狐姬赵家,你竟然真的和狐姬赵家有牵连!

    赵谧,你欺骗了引你入山门的我,欺骗了所有的人,

    那些因你而死的人,恐怕皆犹如那冰雕中凝固的雕塑一样!

    他们悲愤哀泣,又无法往生,那些尸体,正在嚎叫。”

    宛白绷紧正在下沉的身体,指着远处三具悬浮的冰雕,

    他以那一副不可理解的模样,痛心疾首地注视着赵谧,

    她的脸色平静如水,她自然是不怕宛白看到这一切的。

    虚无子投下的黑色界限,随着赵谧淡然的命令而消失,

    宛白手中泛起两团绿光,他不会放过赵谧这门派之贼,

    他要详细审查有赵谧参与的每一次门派行动,

    是否隐藏了那最强大咒家的阴谋诡计。

    从赵谧身体里穿过的青色仙影,

    渐渐收缩到宛白长老身边,

    他茫然地注视着手边的绿光,

    清心摄妖灭咒法未能探听到任何有关异能的反应,

    赵谧的身体里,不具有任何以邪术祭炼的咒器的反应,

    换言之,便是没有任何沾染了无辜者鲜血的东西。

    宛白迷惑地捂住了额头,穷尽思索也无法猜测到那异能的范畴,

    从她身体里跑出来的无面人是什么?她又如何速冻了这些尸体的?

    她究竟要做些什么?她那冷漠娇俏的面容,在宛白的眼里似恶魔,

    似他无法战胜,无法阻止,又无法再次相信的人。

    “赵谧,你要跟我回门派受审。”

    “受审?还要去那避妖修罗吗?

    对了,吴长老曾经在那里审过我,

    只不过,他什么也没有审问出来,

    我连续杀了黄雪娇艾燕两人,

    那样的事情,他没有一丁点的证据。”

    赵谧嘴角撇着邪邪的笑意,

    轻轻拍着怀里刚刚获得新名的鹿森,

    她走近宛白长老的面前,审视着他的眼睛,

    他的眼睛俊美异常,此时鼻息喘得急切,

    一副要杀人的模样,一副正义使者的模样,

    一副令赵谧感到心痛,感到绝望的模样,

    他的长老法袍在雨水的淋湿下透出肌肤,略有些狼狈,

    然而他头顶那根高束发髻用的音符钗子,却让赵谧神色一凛。

    “难道我再也无法戴那样的钗子了吗?

    绕音缛华衣,绕音鸣峰,要离我远去了吗?

    早知道,我就该听从牙仙们的意见,将这宛白吃了算了。

    如今,被他窥见师琪死去的全过程,我真是百口莫辩了。”

    宛白目中的绿色光芒,过了许久才逐渐消退,

    除了三日之间,她从华殇海径归来时使用的一系列异能,

    实际上,她并没有做出违背常理的事情,

    除了这一件逼死师琪的事情,

    还有她主动供述的黄艾殉道之事。

    “哼哼,赵谧你还真是嚣张啊。”

    宛白冷笑道,手印盘结起来,

    卧睡美态的仙子虚影受到了召唤,

    他慵懒地打了个哈欠,吐出一缕绿色幽香,

    辟邪净除妖秽的力量,为宛白脑后竖起光环。

    一朵绿莲闪着光辉,由他身后缓缓飘出,

    其驱散邪恶的灵力,浩瀚不知尺度,

    盘旋之中将整个城主府摧垮。

    嗖!

    绿莲陡然出现在赵谧脚下,

    她呆呆地垂首看了看裙下,

    自己正站立在绿莲的核心之处,

    花瓣不停摆动着,突然猛烈一抽,

    铁壁合围一般将赵谧裹进了绿莲里。

    宛白信手一拈,绿莲缩小了形体,

    冉冉归回到他的手心里,

    宛白的面容却逐渐愠怒起来,

    只见绿莲上面正写着个触目惊心的“碎”字,

    那绿莲果然在他的手心里剧烈颤动起来,

    灼热的能量在绿莲中越来越是沸腾。

    轰!一道搔首弄姿的仙女火影蹿了出来,

    将绿莲焚烧得软塌榻的,所禁锢之人更是不知所踪。

    “宛白长老,很抱歉,赵谧左思右想,还是不能被你抓走。

    黄艾两女的死亡的确是我造成的,只不过她们属于咎由自取。

    除此之外,赵谧没有任何一点对不起门派的地方,今时今日,

    我要去做的事情,也是挽救忧思组于危难中,还请长老宽容。

    这孩子名为鹿森,请长老妥善帮忙送到晶盛帝国的鹿氏本家,

    若是有丝毫的闪失,赵谧定会以你看不到的这种神通,

    将你吃得干干净净,哈哈哈!”

    那潇洒徜徉的狂笑声,

    在这空旷的废墟上方盘旋不断,

    宛白无法追逐到赵谧的身影,

    他只能怔怔地接住由一道风旋带下的婴儿,

    那婴儿神色安宁,睡脸可爱迷人,

    宛白噙着一丝浅笑,再一看婴儿怀中所抱,

    正是赵谧时常把玩的鹿氏青斑戒。

    他对赵谧的怀疑始于四年前,

    他曾经无数次偷偷审视她,

    她所做的事情于绕音鸣峰无害,

    甚至将绕音鸣峰带到全新的高度,

    今日,他最悲伤的事情便是赵谧遇难华殇海径。

    然而,与赵谧的这次会面却让他明确了许多东西,

    包括她已经坚定贯彻的信念,再也不被往事束缚的解脱,

    她已经将心中隐藏的苦闷,毫无保留地展现给了宛白。

    她还是那个至纯至善的女子,只是,

    她的美好不是谁人都能分辨的。

    “赵谧,有一件事情你要小心了,

    前两日粟聪领军攻打青蔓城,

    然那座大城犹如寒铁铸就,

    处处灵阵隔绝所有的攻击。

    正在一筹莫展之时,

    那大城突然隐藏进了黑暗之中,

    次日连一片砖瓦都不见了踪影,

    本座初步判断这是青蔓城中的狐姬赵家出走他方,

    全城整体迁移的规模,绝逃不过十二仙派的耳脉,

    如今,我们仍然没有把握住狐姬赵家的去向,

    他们有很大的可能是逃去了域外的国家......”

    宛白张望着黑漆漆的天空,没有丝毫的反应回馈。

    “嘿,我也真是的,竟然和一个鬼魂胡言乱语了半晌。”

    暴雨砸落得更为稠密,宛白袖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,

    远处一道黑影飘了过来,正是听闻异响赶来的瞿宣长老。

    “小宛,这,这是怎么回事?

    这孩子,这孩子不是师琪小姐的吗?”

    跟随瞿宣而来的,还有粟聪一大批湛泉军将领,

    他们一见倒塌的城主府,忙向宛白询问安危。

    “粟聪将军,你们的计谋似乎要落空了,

    师琪小姐所携的并非她本人的孩子,

    乃是鹿猛殿下与本派弟子赵谧所生的嫡子。

    刚就有一波难辨真容的匪徒企图偷袭师琪小姐,

    幸好被宛白击退,此时,师琪小姐被我绕音鸣峰保护了起来。

    忧思城的所有权,恐怕要从长计议了。”

    宛白忽然体会到了信马由缰的自由快感,

    他似乎有些理解师琪之死的遥远深意如何了。

    只不过,那颗遗落他方的瑰丽宝珠,夙愿忧思公主,

    她能否带着这个全新的称号,安安稳稳地回到这里呢?

    他口中的话语将粟聪等人说得虎目钳张,然而,

    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有被戳破的那一天。

    “老瞿,去给这个孩子找个奶妈。”

    “哎,哎,小宛......”

    两人扬长而去,撇下一脸阴霾之色的粟聪将军,

    在绕音鸣峰的呵护之下,忠字十贸鹿家家主嫡子鹿森,

    在鹿家顺利获取身份,那枚鹿氏青斑戒被做成传承信物,

    戴在了孩子的脖颈当中,以示他天生孤命独立的财阀气魄。

    路栾城外尸横遍野,城门破损不堪,

    但仍旧死死地撑住这最后一道防线。

    城中伤势严重,不能移动的伤兵也是不计其数,

    到处都是哀嚎之声,都是将死之人的痛苦挣扎,

    有的人甚至在青砖上,蘸着自己的鲜血记录围城时限,

    燕将军与程军师都曾许诺过会有湛泉军的援军赶来,

    只不过,那些帝国皇恩之师的性命可是很宝贵的,

    他们尽管不相信湛泉军会来,但带领善冠军战斗至此,

    以至于撤离了善冠军三成有生力量后,仍然坚持留守的燕将军,

    仍是他们最后的希望,伤兵们望着城门处换岗抵挡的同袍,

    都不停地流下了凄凉的眼泪。

    【作者题外话】:现在透出的情报:赵谧面对宛白的追问,终于将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所有焦虑说了个明白,她并且表示一定要忠于自己的理想,认真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