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女孩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,生怕爹爹责罚,战战兢兢地诉说着,

    没想到,她最后一句话说完,赵司书僵硬严肃的脸皮陡然一松,

    笑出了声,那声音满是无奈与滑稽。

    “唉,还‘慌不择路’,狗熊会慌不择路吗?哈哈,唉,

    还真是,生动写实啊,慌不择路,谧儿啊......”

    赵司书心情好了许多,将赵谧拉在膝边,把一根竹筒递给她。

    “哈哈,爹爹,这是我要的竹铳!爹爹,谧儿最喜欢您了。”

    赵谧笑逐颜开,蹦跳着向赵司书撒起娇来。

    “谧儿,你要吓死娘啊,这个暑假你都不许再去林子。”

    这次变成了赵夫人阴沉着脸,轻轻提起赵谧的耳朵怒道。

    一阵紧张过后,赵司书与夫人各拉了赵谧的一只小手,

    迈出书房用餐,就在赵谧抬脚迈出门槛的那一刻,

    似乎有什么东西拨动了赵谧的心弦,

    一段血色殷然的记忆,从她的内心深处消失不见,

    她迷惑地望着父母微笑的脸庞,似是从梦中惊醒。

    咚咚咚。

    急促凶狠的敲门声突然响起,

    正享受着阖家欢乐的赵司书,

    猛地将筷子搁下,披着衣服走了出去,

    他向夫人打了个止步的手势,

    赵谧却鬼头鬼脑地跟在他后面。

    一打开门,门外便见几名彪形大汉抱臂目露凶光。

    “赵大人,两万册的《纵火要领》弄得怎么样了?”

    “啊?!这.......”

    “该不会是没有完成吧?你可知道与问忠盟做生意要讲诚信。”

    “那《纵火要领》每一册共计三千一百页,每一页着二千三百字,

    这等工作量几位壮士可曾清楚?问忠盟的陈殿师对此事最了解。

    这两个月正值酷暑,我手下的抄书匠都回老家抗旱去了,可否,

    可否宽限到下个月?下个月中旬,我一定足量交货如何?”

    赵司书满脸赔着笑,拱手朝几名大汉赔礼。

    “陈殿师?正是经贸塾的陈殿师对你的工作进度很不满意,

    话说,你就不能把这事交给墨莲印刷局代工?如今是什么年代?

    你还在用古老的抄书方式?我且看看你这两万册何时能完成。

    怕只怕,就是宽限到了下月中旬,你依然是弄不出九牛一毛。”

    为首的大汉手指狠厉地点着赵司书的脑袋,赵谧心中一凛,

    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蹦了起来,她提起脚丫踹在那人的腿上,

    力气虽然不大,却也让那大汉吓了一跳,他目光下移,

    将不安好心的眼神转到了小赵谧气呼呼的脸蛋上。

    嘭。

    大汉毫不留情地蹬了赵谧一脚,

    她惨呼一声,捂住前两日脱臼的胳膊,瘫倒在地。

    “你这是做什么?!怎么能对一个小孩子这么狠?”

    赵司书气得头上青筋暴跳,忙蹲下身子扶着赵谧,

    他亲吻着赵谧疼得惨白的脸,将她抱在怀里。

    啪。

    大汉舞起巴掌给赵司书脸上留下个五指印,

    他力气是那样的大,那样的凶悍不要命,

    直将赵司书的满口牙齿打掉了一半,

    他吐着口中的鲜血,跪倒在地,

    鲜血流了赵谧一脸。

    “爹,爹爹。”

    赵谧失声痛哭起来。

    “没,没事,谧儿,不要怕,

    这些人不讲理,咱们不怕他们。”

    赵司书眉头狂跳,却无奈他只是一介文人,

    根本不能把这些残暴的大汉怎么样,就在这时,

    石家的巡逻卫兵走了过来,大汉将赵司书的衣领一揪,

    脸色凶狠地逼视着他想要奋而抗争的眼睛。

    “赵司书,你可得知道,在整个黎殇大陆谁最大?

    可是我们忠字十贸,忠字十贸以商业利益为重,

    你的书这个月月底必须整好,否则你违约在前,

    别怪陈殿师无情。到时你身负官职经商的事情就会败露,

    别说你自己要去蹲大狱,连你这怀里的野丫头,你老婆,

    哼哼,都少不了被卖去官窑冲抵巨额的赔偿金。哼!”

    大汉将愤恨不已的赵司书丢进庭院,若无其事地走了。

    “混,混蛋。”

    赵司书眼花缭乱地晕倒在地,

    赵谧凄历的哭声吸引来了石家卫兵,

    大家七手八脚将他背进房里,赵家人度过了这样一个不详的夜晚。

    夜深人静之时,赵家的主卧房里依旧燃着灯,不时传来女人的咳嗽声,

    赵谧做了许多斑驳离奇的怪梦,她被那不断的咳嗽声吵醒,

    她循着咳嗽声走到父母的寝居门前,赫然听到父母两人的谈话。

    “君儿,你,这些年跟着我受苦了。怪鹤明无能,你重病在身,

    我竟然,竟然不能帮你拿出钱来治病,我该怎么办啊?

    可是,我若是求助了墨莲印刷局,他们一定会拿走半数的酬劳,

    到时我们‘赵氏拓写’也分不到几个钱,仍然无法为你寻找名医。”

    父亲捂住鼻子,发出迷惘的叹息哭诉声,他的影子印在窗纸上,

    低头忍痛的模样,让见惯了父亲威严庄重模样的赵谧无比心痛,

    她扒拉着窗子边缘,绷着嘴唇仔细聆听着父母压抑的低语。

    “鹤明,咳咳,你莫要那样说,君儿跟你在一起的这些年,

    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了一些,但鹤明你为人正直庄重,

    做了城里的司书也不会拿人的钱财中饱私囊,君儿很,咳咳。”

    母亲的映像此时竟然如此脆弱,她平日装出的样子都是那样的安详美丽,

    可见都是为了小赵谧不起疑心才那样做的,赵谧泪流满面,不敢发出声音。

    “君儿,这‘苦髓瘤’每每发作时痛得厉害吗?”

    “呵呵,不碍事,鹤明你的嘴巴还疼吗?”

    他们两人轻轻地笑言彼此安慰起来,

    母亲安慰父亲的样子特别慈爱美丽,

    赵谧失神地远离了那扇窗户,

    她的父母都很伟大,

    伟大到令她感觉不到手臂的疼痛。

    她突然跑回房中,将父亲送给她的竹铳丢出了窗外,

    她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该做些什么,她用清水洗了一把脸,

    将头上的小辫全部解掉,用一根红绸扎成个麻利的低把,

    捧起书桌上的《太祖杂记》、《文趣雅志》诵读起来,

    那朗朗的读书声伴随着鸡鸣起伏,她不知何时竟然睡着了。

    【作者题外话】:现在透出的情报:赵谧祖传拓书技能,因不能如期完成忠字十贸的订单,父亲遭到了忠字十贸力士毒打,母亲又身染怪病,她想要用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