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司书沉浸在狂乱书写之中,显然无法再分神照顾其他,

    赵谧刚刚收获的小小宝物,冥冥之中是在指引她离开此处,

    她小跑出书房,见地上的《出云堂奥》残页随风招展,

    她有些于心不忍地将它捡了起来,不料,残卷堪堪握进手里,

    那上面即泛起一团紫色的光芒,正见戒指上的紫水晶紧紧地吸住了残卷,

    咻,《出云堂奥》在赵谧的眼皮子底下不见了踪影,赵谧大惊失色,

    然而,强烈的心跳加速使她的预感渐渐应验,太祖起兵池发出了打鼾的声音,

    那种声音尤其响亮出众,连赵谧家里喂养的鸡崽子都无一例外地望着她。

    她生怕别人看见手上古怪的水晶爆闪紫光,将石膏重新套回手上,

    谁料朝石家军营狂跑的一路上,石膏也挡不住太祖起兵池发出的声音,

    众人纷纷侧目,她闷着头,心中狂喜不迭,“嘭”地一声与人撞在一起。

    “你他娘的没有长眼睛啊?把小爷都撞得快要吐出血来了。”

    赵谧揉着撞痛的额头,眼见地上爬起来一个长着三角眼的丑恶男孩儿,

    他被两个同样丑陋不堪的跟屁孩儿扶了起来,凶巴巴地扭住赵谧的耳朵。

    “呦,小爷说是谁呢,原来是赵鹤明家里的野丫头,怎么回事?

    你和石然那小子上次跟我斗‘魁钉蛐蛐’斗输了,小爷让你俩叫爷爷,

    你们怎么扭头就跑了?辛狗,辛豹,给她捉起来,小爷不信石然不出来。”

    赵谧被两个一脸坏笑的男孩子拽住,整个人拖在地上,脚尖堪堪沾地。

    她却有些奇怪,因为太祖起兵池的酣睡声,这几个孩子显然没有听到,

    她被一路拖到了石家军营,路人望见逞凶的三个男孩,都是敢怒不敢言,

    辛狗辛豹年纪虽小,一身的力气可并非是闹着玩儿的,

    两人都拥有武人一品的身体素质,赵谧一旦挣扎乱动,

    就免不了挨两记大耳刮子,比前日那几个上门闹事的大汉还要凶狠,

    他俩对前面带路的三角眼男孩毕恭毕敬,后者不断指挥他们做些小动作,

    不消片刻,小赵谧便眼角肿胀,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不疼的了。

    嘭。

    赵谧痛得说不出话来,被他们丢在地上,她吃力地抬起头,

    发现石家巡逻的卫兵,正在岗哨上威风凛凛地来回走动,

    他转回来的时候刚巧看到被三个男孩制住的赵谧,不过,

    他却一别脸,假装看不见,又绕到了岗哨的另一面。

    赵谧心里苦笑连连,她的视线逐步下降,

    正落在了军营门口怀抱一盒毛笔的男孩身上。

    “石然哥哥......”赵谧勉强动了动肿胀的眼睛。

    男孩将笔筒丢在地上,浓黑的眉毛一扬,

    三两步跨将过来,手掌探向为首的三角眼男孩时,

    后面的辛狗辛豹便将首领挡在后头,舞着生风的拳头,

    与石然激烈缠斗在一起。石然虽是将门之子,

    如今练至武人二品的碎石体魄,然而,

    辛狗辛豹皆以崩木的强悍力量与之硬撼,

    如此一来石然双拳难挡四手,很快便落了下风,露出破绽之时,

    被躲在一边细细观望的三角眼男孩踹中肋部,整个人趴在了地上。

    石然愤怒地抓起一把尘土,撒了男孩一眼,他豁然起身将赵谧拉了起来,

    手指凶横地点着围了上来的辛狗他们,三角眼男孩擦了擦华贵衣衫上的泥土。

    “你他妈的,狗屁石然,狗屁将门之子,

    打不过别人就以撒砂的卑劣手段耍阴招?

    你父亲看来也不是什么好鸟,回去我就去跟我爹说道说道,

    让你爹明天就卷着铺盖,带着你这小杂碎滚出‘月默城’。”

    三角眼男孩狞笑道,他摆了摆手,三人将石然挤到了墙根,

    各掏出一把铁锈斑斑的水果刀,对着石然比划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辛子良!你们三个男的对付赵谧一个小女孩,算什么能耐,

    有种冲我来,还有,一个,一个上,三个上算什么好汉。”

    石然将赵谧护在身后,他说的话霎时逗笑了辛狗他们。

    “你以为我将辛狗辛豹找来是跟你论单挑的啊?你别忘了,

    在这个城里,只有我们辛家的势力最大,今天的事倒也好解决,

    只要你肯跪下来喊我一声爷爷,我就放了你和赵谧,否则,

    辛狗,把她的脸皮剥下来。”

    辛子良目露凶光,辛狗身法灵敏,趁石然不备,

    将虚弱不堪的赵谧拉进怀里,水果刀抵在她脸上。

    “不,不要,辛子良你行行好,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做。”

    赵谧心里实则火急火燎,她本意是出来搬救兵回去帮父亲抄书,

    这一来,却正巧被坏蛋截住,平白无故浪费了许多的时间,

    更何况,她急于想要弄清楚太祖起兵池的秘密,便失声喊了起来。

    这一喊不当紧,太祖起兵池变换成轮盘的模样,

    撞碎了她臂上的石膏飞了出来。

    嘭!

    将辛狗三人吓得一怔,赵谧瞬间脱离,那轮盘在她头顶盘旋不断,

    老者的声音,像是拯救她于水深火热的梵音,听起来是那么悦耳。

    “呵呵小妮子,你唤我出来有什么事呢?该不会是让我教训三个毛孩子吧?”

    起兵池的声音里竟然有一些隐隐的不屑轻蔑,看来他不喜欢做这样的事。

    “老爷爷,谧儿求求您了,这辛子良几个挡了我和石然哥的去路,

    爹爹一人奋笔疾书,肯定拓不完那些书的,我,我实在没了办法。”

    赵谧嘴巴未动,脑袋里设想的话语却抢先发出声音,让她自己吓了一跳,

    而且,声音一旦发出,便如同沉入水中,周遭人物的动作都变得极为缓慢。

    “小妮子,你向我求助,我当然是很高兴的,但是,这并不是一个好习惯,

    我来问你,你知道《太祖杂记》里记载太祖皇帝年少时怒杀贼匪的记载吗?”

    太祖起兵池的声音突然变得正式了许多,像是与人签订某种契约似的。

    还好,赵谧实则对那本被起兵池吃掉的书倒背如流,

    对里面描写的太祖皇帝生平重要事件了如指掌。

    “臻西历前四十年,太祖于平邱乡里,做村正李氏童长工,

    李氏老爷膝下无子,对太祖皇帝喜爱备至,亦是当成亲子般对待。

    前三十九年除夕,乡里热闹纷繁,李氏大门敞开宴请乡里乡亲,

    宴至深夜众人酩酊大醉,响马游匪殁粱被官军退败,败走平邱乡里,

    恰见村正李氏大院敞开,美酒佳肴无数,殁粱率众冲入烧杀抢掠,

    将李氏老爷偕同女儿亲属尸首高悬门梁,太祖由柴房熟睡中惊醒。

    以孩童身躯,爬上李氏主楼房梁,趁殁粱招呼匪徒搜刮金银之时,

    持柴斧纵身跃下,砍破游匪主将殁粱头壳,脑浆四溅,

    太祖皇帝激怒在心,乱走室内吹灯拔蜡,于众人目暝之时,

    持利斧砍杀游匪不下四十人,晨明,以四十匪首码放于主楼前,

    太祖伏地痛哭大拜李氏一家,而后流落世间,从军拜将那是后话......”

    赵谧将这记载于史料中的传奇一夜,说得犹如当夜亲眼所见一样,

    她背诵太祖皇帝怒杀贼匪的故事时,内心是起伏不定的,

    她自第一次读到这个故事时,便涌起了许多对太祖皇帝的崇拜与不解。

    “只不过,老爷爷,谧儿始终不相信以太祖皇帝一介孩童的力气,

    可以杀得了四十名杀人不眨眼的匪徒,其中说到的吹灯拔蜡与目暝之时,

    难道对于太祖皇帝本人就没有影响吗?谧儿认为是有影响的,所以,

    谧儿虽然很喜欢这个故事,但一直都认为那是史官润色事实的结果。”

    太祖起兵池正缓缓地转动着,听到了赵谧的质疑,

    突然发出“叮铃”的一声,三轮再次发生了前日那般的旋转,

    只不过此次,他上面仅仅点亮了三颗紫色小水晶,汇聚成一股力量,

    由三轮的开孔处投射出来,形成了一个脚踩流云的青袍道童人影。

    道童望见陷入缓慢动作中的石然,便一跃而下,石然的眼中霎时点亮青光,

    一闪即逝之后,所有人的动作时间便恢复了常态,紫水晶重新变得黯淡,

    赵谧怔怔地望着那枚戒指出神,却听闻一道凌厉的风声已破空而出。

    只见石然阴冷的表情令人心寒,他双拳带出两股青色烟雾,

    足下腾起云雾,双拳压力撕裂空气,发出不断的鸣爆声,

    跃至辛子良面前,手指连续戳动三人的脑门,

    三个青色“爆”字便贴在了他们额头上。

    辛子良辛狗辛豹浑身颤抖不已,额头上的皮肤急剧膨胀,

    他们的身体必然是非常不舒服,但见石然垂首点动手印,

    双指互相抵对,痛苦不堪,似乎正与本来的神志做着顽强的对抗。

    “不,不,石然哥哥,你不能那样做,快点回来,快点清醒过来!”

    辛子良三人被石然坚硬冰冷的手指戳得一凛,

    紧接着便是浑身上下不住地向上传送血液,

    将头颅一颗颗都充涨得犹如血玉西瓜似的。

    石然作为人类的抵抗力量坚持到了极限,

    幸好赵谧及时帮他按住狂抖的手臂,

    那种即将酝酿大爆炸的恐怖手印,

    在赵谧的阻拦之下,才渐渐被石然收回。

    【作者题外话】:现在透出的情报:起兵池用一种生动的方式告诉赵谧,孩童是如何可以怒杀四十人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