巩家金碧辉煌的乌稚马车并未将赵谧送出很远,便被问忠盟的人拦截了下来。

    那些一身红衣的贸尉,额间点有朱砂,很有点摄人的味道,让赵谧有些害怕,

    她与问忠盟这个机构的最近一次交道,在于五年前那幕鲜血淋漓的场景。

    虽已过去五年,她依旧对穿红衣的贸尉们有些发怵,车夫与贸尉争执了半晌,

    赵谧还以为“阿谧机惨案”与“辛氏铜厂爆炸案”又闹出了什么新证据,

    她紧紧地揪着座具上的麦穗装饰,直到那满脸无奈的车夫将头钻进座舱。

    “小姐,问忠盟的人说了,从这里开始,您就要独自步行去经贸塾报到了。

    小的看前面的路况很糟,生怕崴了小姐的脚,想跟这些贸尉求个通融,

    没想到,他们这些人各个死脑筋,接了您的经贸塾请柬之后死活不肯,

    小的可看见旁边那条大道上,有不少别的富家子乘着马车飞了上去,

    他们该不是难为咱们巩家?不应该啊,他们不该有这个胆量啊......”

    那人朝赵谧抱歉地拱了拱手,没想到赵谧脸上紧张的神色一扫而光。

    “嘿嘿,原来是这事。车夫叔叔,您到这里就请回吧,

    替我跟外公他们报个平安,谧儿自己能行。”

    她笑脸一扬,车夫被她的话说得一愣,便道了两声“小姐辛苦”。

    为她将车舱打开,赵谧扛着一包沉重的行礼,颤颤巍巍地下了车,

    所见场景,让她惊得丢掉了自己的包裹,只见三位红衣贸尉的身后,

    是整片阔约数十里的乱石堆,其中一条窄道直通很远地方的迷离山影,

    乱石锐利如刀,层层冒着尖锐的棱角,朝上面露出不怀好意的角度,

    许多箭竹状的强韧植物,就生长在窄道的两旁,它们从乱石铺叠的地面,

    勉强探入土壤之中吸收水分,不知长了多少年月才可以长到那样高大。

    太阳光白花花地照在赵谧脸上,汗珠瞬时便顺着发际流了下来,

    她扒拉了一下汗湿的衣衫,此次求学路本就只穿了一件薄纱裙,

    如今湿漉漉地塌在身上,她甚至有些后悔为何要与母亲作比较,

    非得拿着那本倒霉的破英才轴,受这折磨,她无奈地扫视了一下周围。

    只见三位贸尉的脸上,各自带着一副嘲弄玩味的笑意,他们一动不动,

    几人身边还插着根“兵行诡道”的牌子,不知何意。她眺望远处,

    发觉前面没有一个人影,目光顺着乱石堆收缩回来,豁然大惊,

    只见大约有两三道的殷红色血迹,早已干涸在乱石之间,

    有几只血脚印凌乱地踩在上面,向前延伸了很远,当然,

    也有些血迹只是迈出了数十步,便不见向前徐行的脚印了。

    “我真有点低估这些石头的厉害了。”赵谧苦笑自语道。

    兵行诡道,大约是经贸塾为考验英才轴求学者的第一个试炼,

    她当然不可以在这里输掉阵仗,前两日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要超越母亲,

    还对母亲那英才轴上的成绩不觉有甚,没想到此时便给了她一记迎头棒喝。

    “小姑娘,可是巩家求学来的赵谧?”其中一个胸挂红牌的贸尉高傲问道。

    “恩,敢问叔叔,从这里该怎么去到经贸塾?”赵谧拿了个小手帕擦了擦汗,

    眼见贸尉们陡然爆发出哄堂大笑,红牌贸尉指着前面一眼望不到边的碎石砾,

    他发觉赵谧用手帕擦汗的样子娇滴滴的,脸上的神色变得愈加轻视起来。

    “哈哈,赵谧,你真有意思,你难道看不出来我们三个站在这里是做什么的?

    难道我们守在这里晒太阳是闹着玩儿的?实话跟你说,刚才有个世家妹子,

    就是问了你刚才那句话之后,掉头就走了,当然,也有几个不怕死的进去了。

    实话说,我们不知道这前面究竟有什么,经贸塾又在哪个分叉点上,

    你还是自求多福的好。”

    红牌贸尉的言语刻薄不善,赵谧听了自觉有些刺耳,刚想顶他两句,

    身边突然蹦出一道黑色影子,那影子移动得飞快,一把抓起她的行李,

    咻咻咻地踩在乱石之间,跑进了乱石堆里,结果还没有跑出数十步,

    那道影子便仿若被刺伤了脚,哀嚎着歪倒在了尖锐的石砾上,惨叫不断。

    贸尉们与赵谧都看傻了眼,赵谧转身瞪了一眼连骂“白痴”的贸尉们,

    再一回神,发觉瘫倒在石砾里的人,满脸都是鲜血,正呻吟着向这边求助。

    “他,他妈的,疼死本少爷了,这石砾还有卸除爆气的功能?你们经贸塾,

    是想整死老子啊?!快来个人,救救本少爷,不然我让我爹弄死你们!”

    那人狂叫着喊起了痛,赵谧见他的模样沉浸在鲜血里根本不能分清,

    若不是他骂人的声调奇高奇恶,赵谧还真说不定会上去救救他。

    “呵呵,这个臭小子,昨天就进来了,没想到在那片箭竹林里晃了一整天,

    还没有摸清门道,唉,看来这届的英才轴弟子应当改成蠢材轴弟子了。”

    贸尉们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怜悯,眼睁睁地看着远处的少年头破血流。

    赵谧望着少年手边正停放着自己的行李,也有一些生气,不过,

    她凑巧想到了什么,忙向那不断骂娘的富家少年喊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喂,你这个家伙,居然敢偷我的行囊,我跟你商量个事情......”

    “商量个屁!你这臭娘们儿的行囊里连一片炊饼都没有,你脑子里装的什么?

    进兵行诡道之前居然连一点干粮都不带,你想饿死你爷爷我啊!妈的!

    快过来救救我。”

    那人粗鲁地打断了赵谧的提议,向她发出了更恶劣的辱骂,

    赵谧听他连续骂娘,眼角不断地打着颤,不过,她能否迈进诡道,

    还必须得到这个人的帮助,听他说这些诡道里的石头还可以震散爆气,

    想必即便是石然那样常年征战的大将,碰到这些石头也要脱一层皮,

    她嘴角露出一丝坏笑,将怀里的一叠膏药拿了出来,冲他扬了扬。

    “哼哼,我可以救你,但你得把我的行囊还回来。”

    “妈的,还回来?!你自己走过来,带了这么多破书?怎么不带干粮?”

    “喂,别骂了,交个朋友,我叫赵谧,哥哥您怎么称呼?”

    赵谧俏皮地蹲在地上,不紧不慢地看他额头汩汩流血的模样。

    “什么狗屁赵谧,老子姓鹿,叫鹿猛,是忠字十贸鹿家的公子!

    老子的圣才轴被这林子里的一只猴子抢走了,无奈才去林子里寻,

    你那是什么破家族?!老子可没有听说过,你识相点赶紧把膏药拿过来,

    否则,否则,等去了经贸塾,看我给你好果子吃!”

    名为“鹿猛”的少年,也真是凶得可以,头破血流也不忘破口大骂,

    赵谧熟知忠字十贸中各个世家的资料,定然也知道这所谓的鹿家的营生。

    “哼哼,这忠字十贸鹿家是个将药材生意做到全大陆的巨富家族,

    没想到,临了却要向别人讨药,简直是可笑之极的蠢材,看我不收拾他。”

    赵谧压下愠怒的脾气,满脸带笑地将膏药随手丢在面前,盘腿坐在地上看他。

    “呵呵,我就喜欢吃好果子,看鹿猛哥哥血流如注的样子,

    大约伤了‘前叶脉’,如若不用赵谧的‘骨血贴’贴服,

    很快就会因为失血过多昏迷、死亡,你想要那样吗?”

    赵谧悠然从木匣中掏出一个果味冰球,放在口中吮吸起来,

    发出“呲呲”的舒爽声音,让那口干舌燥的倒霉鹿猛看得怒火中烧。

    “好!好!你他妈的!本少爷这就给你拿过来,赵谧,我记住你了!我记住你了。”

    鹿猛阴阴地骂道,整个人匍匐在石砾之上,剌出许多深刻的伤口,

    惨叫声使赵谧身后的贸尉们不住发笑,赵谧也憋着笑脸看鹿猛越爬越近。

    终于,在留下一大片新鲜的血迹之后,鹿猛爬到了赵谧的身边,气若游丝,

    他瞪着凶横的眼睛,古铜色的大手一把抓住赵谧的小腿,捏了两把。

    “小妮子,你他妈的皮肉还不赖,不如跟我从圣才轴通道走吧?”

    赵谧鄙夷地看了他一眼,对他的胡言乱语不屑一顾,脚尖在他脸上狠狠一踩,

    触动了鹿猛的伤口,他顿时嚎得更加厉害了,痛骂了赵谧的祖宗十八代。

    “给你的药。”赵谧皱着眉头在行囊中寻找什么,一手无所谓地将膏药丢进鹿猛怀里。

    她先前对鹿猛客气的态度骤然转变,连那三位一直旁观的贸尉都有些奇怪。

    “你他妈的不能给我贴上?你这个小贱人,多少女孩抢着跟我鹿大少攀关系?

    你倒还来了劲了,若不是本少爷受了伤,早将你在林子里绳之以法了。”

    鹿猛抖动着嘴角的淫笑,忙将膏药撕开贴在头上,

    一股寒凉刺骨的感觉扎进伤口,让鹿猛疼得直翻白眼,差点没有昏死过去。

    “你,你他妈的到底给我用了什么药?”

    鹿猛在地上打起了滚,血流得更多了。

    “哼哼,你这个人嘴巴贱得很,若是谁人骂了赵谧的娘亲,非死不可。”

    赵谧依旧固执地在行囊中找着什么,对鹿猛的喊痛声置若罔闻。

    【作者题外话】:现在透出的情报:赵谧惩罚骂她娘亲的鹿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