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吃,太好吃了,还有谧儿的歌曲用来佐餐,我真是太幸福了。”

    东泉遥望着天边仍在响个不停的音符爆气,赵谧吹动叶片释放出来的旋律,

    正以一种长久存在的模样不断演绎《臻西花嫁歌》,惹得鹿猛眼神震动,

    他仅仅是咬了一口那牡蛎的肉,便被一种尘封良久的冲动所影响,

    赵谧的从容模样,正在时隐时现成一道假像,那是他此前所见过最美的女人,

    也是他之前为何看不起女性,奴役女性的最根本原因。皆因为此时这个她,

    而改变了,让他变成了焕然一新的他,这一点上,赵谧和那个女人是重合的。

    她们都具有那种改变男人生命历程的神秘魔力,她太令人迷醉了,

    与他的祖母大人太过相像了,《臻西花嫁歌》不假,的确存在那么一种感情,

    使人赴汤蹈火而在所不惜的爱情,是存在的,赵谧仿若正在变成她祖母,

    变成不惜背叛家族,只为了商业利益存活着的,那么冷血残酷的奇女子,

    鹿猛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,他颤抖着走近赵谧,将正笑容满面的她吓了一跳。

    “你的牡蛎炒得很好吃,很有我熟悉的味道。”鹿猛凶横的表情勉强一挤,

    露出个他自认为很温柔的笑容,不料,一时还有轩鹏也脸色难堪地望着这边。

    “哦,鹿组长,若是觉得好吃,就多吃点吧。”赵谧呆呆地点了点头,

    不知他那话是什么意思,只是觉得鹿猛吃错了药,干嘛要对自己傻笑。

    “你这妮子,本少爷的意思是,若是两年后结了业,你嫁给我好不?”

    这话犹如晴天霹雳,将所有嬉闹的声音统统压住,众人看待怪物似的看向他。

    “嘁,那怎么可能?我可是有未婚夫的,不信你看。”赵谧想起石然的脸,

    扬起手来想让他看看自己订婚的证明,却蓦然发觉石然送她的戒指并未戴来,

    一时,一种从未有过的黯然神伤飘然而来,如今贵为关西大将的石然,

    还会将那段年少延续而来的男女暧昧当成回事吗?三年,什么都有可能改变,

    自己的命运早在太祖起兵池出现的那一天得到了扭转,如今更加上个矫正者,

    早将她的命格搞得一团遭,还有各处现身的灵异疾病,母亲的苦髓瘤,种种,

    种种她这个年纪不该承受,常人难以想象的沉重正缠绕着她,她缓缓放下手,

    面对鹿猛沉重地摇了摇头,轩鹏则捡漏一阵风似地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。

    “有未婚夫也不怕,你告诉我,那是哪个家族的子弟?”轩鹏面若寒霜,

    根本没有将赵谧的所思所想放在心上,更没有将眼睛冒火的鹿猛放在眼里。

    “你个臭厨子是想死了吧?我来告诉你,

    就凭她做的这道菜,本少爷娶定她了。”

    鹿猛推了轩鹏一把,促使他冷不防地趔趄了一下,鹿猛顺势抓住了赵谧。

    “臭厨子?鹿猛,你太狂妄了,你不就是因为有个双料十贸子弟的身份么?

    你可别忘了,学长大人贵为十贸首座子弟的身份,唯有我这轩大王哺烧传人,

    十贸第二家族的少主,才有机会向她提亲,你还是快些靠边站的好。”

    轩鹏当仁不让,手边一团乳白色爆气,散发出辛辣的胡椒味道,这爆气有毒。

    鹿猛怎能忍他的挑衅?双手聚集个火球,两人身上光彩迸发,一触即燃。

    赵谧眼神迷惘地望着这一切,她对自己方才能够唱出那歌的行为本就疑惑,

    有那么一瞬间,她的全身似乎都被另一种奇怪的力量给操控了,有个人,

    占据了她的身体,从吸取那片霸木树叶开始,她能够清晰地察觉到那人的存在。

    同样的力量,还曾帮助她使出过针法,只是这一次,那人占据的时间更久,

    一直到《臻西花嫁歌》声调离散,那种力量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身体,

    她再回过神来,才发现炒锅里的牡蛎竟然都自行吐起沙子来,

    她便使出了浑身解数,将此生唯独会做的一道菜翻炒到尽善尽美,

    因为父亲也好吃煸炒牡蛎,这菜是她儿时至今都未曾离过手的看家本领,

    还有那瓶黑色的酱汁,可是赵谧十多年一直研究筛选的百种香料调和而成的。

    正是酱油中深藏的亲情,感动了所有有幸触及到这道煸炒牡蛎的人,

    再一回过神,赵谧发觉轩鹏鹿猛两位组长竟然要为了自己大打出手,

    她渐渐听懂了二人的意思,历声将两人分开,他们连忙朝赵谧拱起手来。

    “赵谧,你可从我二人当中挑选一个,

    儿女私情人皆有之,我们本就是十贸子弟,

    为家族挑选合适的夫婿贤妻乃是一生当中最重大的事情,鹿家家财殷丰,

    所做的也是药材行医的生意,跟这为人做菜的厨子一家相比优越了太多,

    不如,我们现在就中断学业,你跟我回鹿家去......”鹿猛神色激动,

    看他的模样也像是在说十拿九稳的话,他还以为赵谧会认真考虑一番,

    没想到后者干脆地摇了摇头,蹙着眉毛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的无理取闹。

    “鹿猛少爷,轩鹏少爷,为什么要在此时此地做这样的事?现在是什么时候?

    是南山营制造飞艇寻找天梭的关键时刻,怎么还有闲情逸致谈论儿女情长?

    本学长看你俩是开春学着野猫发情,吃了熊心豹子胆来触我的霉头,操守令,

    鹿猛组长因以下犯上,轻薄学长尊严,受七日面壁思过的刑罚以儆效尤。”

    赵谧冷言苛责,毫不留情地朝鹿猛掷下了一枚黑色的令牌,后者神色黯然,

    并非因为七日面壁思过的刑罚,而是因为自从他听了赵谧的歌,吃了赵谧的菜后,

    整颗心全部倾向于她,现在,他眼睛里晃动的全都是赵谧的影子,再容不下别人,

    若是一会儿看不到她,恐怕他都会疯掉,在这之前,他时不时还会记恨赵谧,

    记恨她当年在兵行诡道的见死不救,记恨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夺了自己的学长令,

    不过,就在那熟悉的酱料的味道窜入鼻腔之后,她在鹿猛心目中的形象,

    已不简简单单是赵谧本人了,她变成了鹿猛今生今世必须呵护服侍的人,

    为了她,他心甘情愿地做赵谧的奴隶,只是,这样羞耻的话不能明说,

    赵谧也不管他失魂落魄的样子,只觉得是这淫棍少爷的毒虫又开始乱爬了。

    她一脸厌恶地转向轩鹏,后者面容神情不卑不亢,他并没有被鹿猛的贬损言语激怒,

    而是平静地注视着鹿猛受罚的样子,朝鹿猛露出了势在必得的得意窃笑。

    “哼哼,轩鹏可没有这么傻,我承认对学长大人抱有好感,只不过,

    我不会像这个姓鹿的蠢货似的露出雄霸之气,待咱们结业后,轩鹏会报请本家,

    按照十贸应有的程序制度,向赵氏拓写妁媒提亲,不会落谧儿的一点面子。”

    轩鹏自认说话滴水不漏,看向赵谧的表情也温柔了许多,他同样有必须娶她的理由,

    因为古老呆板的轩氏家族,有嫡子娶妻必须为厨道中人的铁律,暂行学长大人,

    她可是对烹饪一事极有天赋的女子,论起思维才学更是人中龙凤,怎能放弃?

    不料,赵谧只是随意地扫了他热忱的面孔一眼,便将掷给鹿猛的黑令牌又抛给轩鹏,

    鼻子吹出不屑一顾的气息,看傻瓜似地对鹿猛轩鹏两人略微摇头。

    “没想到,连轩鹏组长也冥顽不灵,难道换个说话的方式,事情就有所不同了?

    我早就跟你们说过赵谧订过亲了,你俩难道还准备学绿林响马一般去强取豪夺?

    且不说你俩的行为,严重挑衅了暂行学长的尊严,而且,在列位同窗面前,

    公然谈情说爱有悖于忠字陷空山的教学主张,轩鹏组长我念你比鹿少的态度好一点,

    就罚你做三天的罐头吧,造艇出航在即,你要功过相抵才能继续在陷空山求学,

    否则,本学长可不管你家是不是十贸第二,一定会动用免除学员学籍的学长大权。”

    轩鹏听了赵谧的话,与变成了难友的鹿猛面面相觑,两人无法从学长的眼中,

    看到任何一丝女孩儿被人表白后动容羞涩的情绪,仿若她的心是冰做的一样,

    她高傲又冷酷地掷下了“兵戎令”,立即有战斗组的同窗上前捉住了两位组长,

    各组成员根本上还是受学长的直接领导,此时他们向组长大人惭愧顿首后,

    便将轩鹏与鹿猛押解去各自受刑的场所了,众人噤若寒蝉,没想到,

    仅仅是向学长巧诉衷肠,竟然会落得如此难堪的下场,音乐仍在继续,

    赵谧将所有人都赶回营房睡觉之后,独自踩着铁桥上冰冻的雪层仰望夜空,

    那时她的衣袂飘飘,没有人知道她在思考些什么,没有人知道她其实也会感动。

    冰雪初融的时节,南山营的英才轴学员们都在为了一件共同的事情而努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