鹿猛侧过脸看那正一脸无辜的高榜组组长,此时她脸上的表情可不高冷,而是充满质疑地审视着日冕式的枪口,又端起来仔细朝着阳光观察里面。

    “荀组长是活得不耐烦了?”鹿猛挽着袖子,气势汹汹地夺过荀芳手里的家伙。

    “我,我,我严格地按照你教授的‘三步一息法’凝神,为何打不中?”荀芳脸上飘过一片绯红,望向鹿猛的眼神里带着少有的楚楚可怜。

    “赵谧,荀芳,走出队列。”鹿猛挥手让别的射手原地休息,留下两位大佬,她俩互相对视了一眼,羞态尽显,慢悠悠地走近为她俩专门竖起的靶子前面。

    这俩人的铳术成绩一向令人担忧,而且天晓得何人的弹丸可以打得转弯?赵谧有次差点打中司靶,而荀芳有一次竟然打在了北山门的门栓上,导致弹丸回旋,擦着鹿猛的屁股钻了过去,旁人从那以后都要离她远远的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,赵谧抬起日冕式的一刹那,对面的司靶赶紧扬起了白色旗语,告诉鹿猛组长他要小解,这一幕又惹笑了围观的各位同窗。

    “学长大人,别人射靶要命,你射靶是摄魂啊。”鹿猛恨得牙痒痒。

    “噗嗤。”荀芳不由自主地掩袖娇笑了一声,惹得鹿猛大为光火。

    “你笑啥?荀组长,来,你给我再演示一下弹丸是如何转弯的?鹿猛自幼习武,铳术也是从那时学起,从来没有见过你俩这么笨的。”

    鹿猛随意地抬起铳枪,拧动点燃装置,发出了两声短促轻快的点射,司靶查看了一下,忙向众人挥动全中红心的旗语,引来一片叫好声。

    “对了,学长大人,既然精算课不及格有赏吃冷蟹大餐的惩罚,鹿猛这颇为重要的铳术课若不加点余庆节目,是不是不太合适?”鹿猛一脸坏笑地注视着赵谧,后者浑身一凛,垂头丧气起来。

    赵谧可从来没有想过依照自己的才能,竟然就是玩不好铳枪,而高榜组的荀芳组长也和她一样,偏偏对铳术这门课程尤为没有天赋,她与赵谧可谓是靶场上的常败将军,难姐难妹,冷蟹大餐也要一起吃了。

    “铳术啊,最重要要凭感觉,我传授的三步一息法是说你要均匀呼吸.....”鹿猛面无表情地抓住荀芳的手,将日冕式抬起来的同时,轻轻抚摸她的后背,如此一来,荀芳的心脏却跳得更快了,整个人呼吸急促地盯着瞄准透镜。

    “男女授受不亲,鹿组长的手,放在不该的地方了......”荀芳羞涩道。

    赵谧呆若木鸡地看着一男一女做着那种暧昧的表演,其余人等也皆是震惊。

    “你胡说八道个啥?我是说你要均匀呼吸,跟着我的手掌收纳丹田之气。”

    鹿猛没听懂她的意思,此时他完全进入教授阶段,根本不管什么肌肤之亲。

    “吸。呼。吸。”荀芳轻轻点头回应,闭着眼睛,试着跟上他手掌的按压,她眉间闪过一丝喜悦,心料终于是抓到了三步一息的步调了,而且,妆容高贵精神的荀芳组长,此时竟然非常享受鹿猛的背后按摩,死死地抓着她的铳枪,沉浸在呼吸吐纳的过程当中,仿若时间定格。

    “三步一息,睁开眼睛。”鹿猛拍了拍荀芳的肩膀,手指着透镜,引导荀芳的眼睛看向透镜中央的瞄点,她满面娇红地看着他的侧脸,心中小露雀跃地点头注视前方,一刹那,人形靶位的红心在她眼中尤其大,她稳步扣动扳机,弹丸飞纵出去,对面的司靶立即摆起绿旗,意味上靶。

    “哈哈!好!”荀芳小手一拍,喜悦地看向周围面带笑意的同窗,又急忙去看鹿猛的脸,发觉他搓着下巴,凶横的脸肉挤出了浅笑。

    “还不错,有进步,海蟹大饼不用吃了。”他没有在意荀芳欲言又止的脸,走到了赵谧的身边,她赶紧将铳枪自行搁在支架上,装模作样地瞄准。

    “学长大人,若是跟匪徒作战,还准备自带枪架?咦,对了,不如你和荀芳两人一组,以后一个负责端枪,一个负责扛架,倒也是对好搭档呢。”

    鹿猛的话逗得众人捧腹大笑,荀芳更是放下了所有冷冷待人的性子,大笑指着气得小脸发白的赵谧,赵谧气呼呼地瞥了没心没肺的妮子一眼,这么快就叛变。

    “荀组心还挺宽的,刚能上靶就如此幸灾乐祸,三步一息玩儿得挺爽啊。”

    赵谧坏笑道,将荀芳呛了一下,赶紧别过娇羞的脸孔,心中小鹿乱撞。

    “少废话,给我瞄准。”鹿猛一见赵谧如此差的成绩还能发笑,就很生气,她将自己关在禁闭室的日子可不好过,吞吃冷蟹大餐的情景仍旧历历在目,不免恨意涌起,他刚想要对她坏一点,却又因她的水润眼眸而心颤,手掌颤巍巍地贴在赵谧的背上,勉强说出几个字:“三步一息。”

    “你别那样摸我,很不舒服。”赵谧小脸一皱,不开心道。

    “废话,不贴着我怎么知道你是三步一息还是五步一息?”鹿猛表情僵硬道。

    “总之,你别摸我,不然我无法集中精神,觉得心中膈应。”赵谧扭过脸,直勾勾地盯着靶上的红心,司靶探头探脑的模样让她感到一阵好笑。

    “心,心中膈应?!”鹿猛气得眉头乱颤,举起双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搁,被赵谧嚣张的态度震得怒吼,东泉荀芳等人忍不住又是大笑一通。

    “你吼什么吼?即便你不来教我三步一息,我赵谧也能上靶。”赵谧剜了鹿猛一眼,死活不信自己铳术不行,她抬脚将枪架踢翻,双臂颤巍巍地举着日冕式,靶上的红心在目中晃动得愈演愈烈,她放出的大话还未脱口两息,心中巨大的阴影便扑了过来。

    她还从未遇见过如此大的挑战,她想起母亲英才轴上的铳术成绩是甲等,那该是怎样一件伟大的事情啊?自己竟然还对那样的成绩抱有过轻视的态度。

    “三步一息,三步一息,吐,吸,吐。”赵谧强压着心底的不安,稳定情绪,将鹿猛教授的三步一息法要领在心中默念,一时间,放松的心境果然显现,她想起了跟石然一起在森林里设陷阱套野鸡的欢乐时光,她很想念那时,那个聪明好动的自己,跟个野小子似的无忧无虑。

    来到陷空山快两年,石然,他镇守的关西变成了什么样子呢?他本人又变成了什么样?很想去看看。她脸上带着惬意的微笑,鹿猛看她迟迟不动正要大发雷霆,转眼一看,被她的恬静笑容震得呆住,他喉咙干动了一下,出其不意地等了她一会儿。

    赵谧猛地睁开了眼睛,手中的枪感稳步扎实,她轻松地点动了扳机,弹丸破空而出,所有人都注视着枪火的勃发,嘭!叮!叮叮!

    “糟糕!”鹿猛飞身向前,一拳火性爆气与弹射而来的弹丸撞击一起,发出呲呲的燃烧对抗声,拳头正停在荀芳的眼前,若是鹿猛晚上前一步,弹丸便要在荀组长的额头上开一个孔了,如此触目惊心的场景吓傻了所有人。

    鹿猛“嗖!”地挥动了下手臂,呲牙咧嘴地看着手背上扎着的弹片,鲜血汩汩流出,他满面死气地盯着脸色自责惨白的赵谧。

    “鹿组,你流血了。”荀芳咬了下嘴唇,撕下裙边旁若无人地为鹿猛包扎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鹿猛,我不是故意的。”赵谧被他流出的鲜血吓得呆住,她自问刚才是瞄准了靶心的,为何偏偏会造成弹丸脱靶?为什么就是打不中?若说一次两次三次打不中可以当玩笑来开,这一次,可是差点要了荀芳的小命,作为暂行学长,怎能开这样的玩笑?她越想越是悔恨,眼泪滴滴答答地掉落下来,伫立在原处不肯挪移一步。

    鹿猛望见她可怜巴巴的样子,也不忍心再说出狠话,拍了拍她的肩膀。

    “学长大人若是觉得铳术练习多此一举,不如取消这项科目算了,这可是你为了纪念日冕式铸成而特设的科目,你当然也有取消的权利了。我这是为了你好,总有一些人无论如何努力都有必然做不成的事情,对不起,我太急功近利了,不该让你做这么难的练习。”鹿猛认真说着,这是他发自内心的感慨。

    事实所见,赵谧并不是脑袋愚笨的人,按照道理,三步一息的要领很容易就可以理解,鹿猛方才观察她也做得非常好,可就是无法上靶,那人形靶位放在远处,在她的铳口底下竟如此难寻。

    荀芳之所以铳术不行是因为她的才能不在于体会心法要领上,一旦抓住,进展速度可是飞快的,她很快便能从脱靶的状态步入正轨,实属正常情况。

    而赵谧,方才她那极度放松的心态,还有稳扎稳打的姿势,都意味着,她自己是经过了长久的练习的,可即便那样,她依旧是脱靶了。

    弹丸仿若是长了眼睛似的,就是不肯挪到靶子上去,而且她越认真,打出的成绩就越差,因此鹿猛断定赵谧不适合这项科目,所以劝她取消。